走向沒有光的所在
─論張愛玲〈金鎖記〉中女性命運與禁錮身體在小說敘述的弔詭
陳康芬
論文大綱
張愛玲〈金鎖記〉中曹七巧的女性悲劇命運,在於: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,也缺乏認知自由意志的機會;她未經涉世之前的良善既不足以對抗她的困境,也無能察覺到對抗困境的生存本能,已讓自己從被害人轉為加害人。張愛玲言說了一個中國市井小民女性嫁入大戶人家後逐漸「變為瘋狂」的縮影故事。但是,曹七巧為何會失去自己年輕時候的良善單純?張愛玲透過曹七巧的際遇人生,對人性提出了一個深刻的問題:到底是環境逼迫人墮落?還是人必須對自己的墮落完全負責?張愛玲的答案顯然不是非此即彼─曹七巧的不幸,固然與女性無法擁有婚姻自主權有關,但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於她無法在自己的困境中有更好的選擇─她的自主意識建立在生存本能的覺醒與發展,但卻只能將她引導到「沒有光的所在」。本文擬從這個觀察角度,探討曹七巧的命運決擇為何走向「沒有光的所在」;本文認為曹七巧被命運所禁錮的身體,雖然同時也禁錮她的欲望,但卻導致她轉往一種報復的本能發展─「我得不到,你也別想得到」。這種精神性的匱乏,激發報復本能轉向生存欲望發展。從小說的曹七巧現象來看,曹七巧得不到她想要的愛,使終與命運繫聯在一起,包括她不愛身患軟骨症的丈夫,渴望愛她的小叔,但小叔只想藉此騙錢;她變態地掌控兒子與媳婦,殘酷地逼死媳婦、技巧地破壞女兒的幸福,但她只能愛看得見、摸得到、可以保障她不被看輕的財富。曹七巧的「失去良善」,看似是環境的受害者,但當她成為變本加厲的迫害人時,我們不得不去問:她的受害與迫害在中國大戶人家並不是一種特例,但張愛玲到底想要透過曹七巧探討什麼?張愛零所關注的既不是一種對人性與道德的探討,而就只是讓七巧在命運安排下從身體本能所覺醒的負面力量,既危險又穩固地讓她主導自己的人生與兒女的人生。張愛玲透過她獨特的美學技巧,讓曹七巧涉世未深前的人性良善的「墮落」,在小說敘事中取得了同情的合法位置。美學敘事的欲望讓道德敘事自動隱退,這是張愛玲小說藝術所再再指涉的「真實」心靈世界,也是張愛玲透過古典小說《紅樓夢》藝術敘事所掌握到一種「人性真實」的「現代」內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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